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砖头一样,沉甸甸的一大本书,字体还特别小,简直是出版界的良心之作。费了几天才啃完。

以一个非职业作者来说,文字相当有文采,画面感特强,电影一样一幕幕飞快闪过。短处是没有宏大深刻的人文主题。然我觉得若干年后这书在文学史上是能留下一点印迹的。洛蒂的《冰岛渔夫》纯自描写见长,大仲马的《基督山伯爵》全靠情节曲折奇诡,最终也都成了传世之作。

作者Gregory David Roberts的经历也够奇情的。原是哲学教师,后来染上毒瘾,为了钱化身“绅士大盗”,多次持枪抢劫银行后终于锒铛入狱,又从澳洲戒备最森严的监狱成功逃狱,流亡孟买十年,混迹于当地的黑帮。如今洗心革面,定居印度,为慈善基金做代言人。

得益于Gregory丰富的见闻,孟买在他笔下仿如一个活生生的人,有心跳,有呼吸,体温蒸腾,汗水里散发出藏红花和姜黄辛辣的香气。

作者自己说本书纯属虚构。但书里大概还是混入了不少个人经历的。因为每当书中主角干了不好的事,旁白总是不停地解释又解释,显得羞愧又心虚,带有太多的个人感情色彩。也难怪出版社抓住机会宣传这是个“自传体小说”。

书中有若干情节甚有禅意。主角林巴巴混黑帮发迹之后,送了一份大礼给他在印度最好的朋友—贫穷的导游普拉巴克:一辆出租车。谁知普拉巴克因为有了自己的车,彻夜加班挣钱,导致车祸身亡。林巴巴无限伤感地反思:人常常本着好心做了坏事,好的出发点并不一定能带来好结果。

传说天神因陀罗的宫殿里悬挂着一张巨大珠网,每环上系有一颗珍珠,每颗珠内有一世界,宝珠如镜般互相映照,珠影世界交叠,环环相扣,无穷无尽。世上事大概莫不如此,蝴蝶效应,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个微小行动带来的后果,常常要到许多日许多年后才会浮出水面,非有大智慧者不能看透。无怪乎Schirach会说:“人的一生是一场蹈于薄冰之上的舞蹈。“

那人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上呢?

我想,是为了遇见。

在孟买,林巴巴遇见爱,遇见友情,遇见亲情,遇见背叛,遇见救赎,遇见宽恕。曾经体内永远燃烧着愤怒火焰的“林”,蜕变成“项塔兰”,印度语中的“平和之人”。

遇见各种各样的人,形形色色的事,有好,有坏,然后从中学习,从而成长。万物各安其位,没有什么是无意义的。

因为世上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shantaram

坐在飞机上,我忍不住问:“到底这回是什么行程了?”

大魔羯默默地抽出一张纸,得意地扬了扬:“哪。我连行程表都准备了。”

我接过来一看。哦卖糕的!这什么?怎么还写着克罗地亚,斯洛维尼亚?“十六湖国家公园:要穿好走的鞋”??“卢比安娜钟乳石洞:气温9度以下请准备御寒衣物”???居然都没有事先告诉我啊啊啊!你耍我啊?我预料到大魔羯准备的行程肯定是体力活儿,但这看起来真是难度颇大啊!后来在十六湖国家公园果然走坏了我的一双漂亮的丝绸小鞋子,这是后话。

一旅行便发现,两个看起来性格颇有差别的人,却能做这么多年朋友,大概还是因为三观契合。旅程中路过的城市,我们俩的基本观感和评价都差不多。除了一个Salzburg,我对它有偏爱,淑儿却是一看就失望,嚷着说我当年描述的萨尔茨堡无比华丽,怎么现在看见的却是灰扑扑的小城,害她期盼了十多年,简直是欺骗感情,云云。冤枉~谁能想到满城的圣诞饰品店都转型成服装店了?岁月真是把杀猪刀,不光人会残,连城都会。。

天气燠热,阳光像融化的铜汁般一倾万里,空气成为粘稠温热的透明流质,使人连呼吸都有些凝滞。每到一座城,我拍完旅游照,便会挑一家看起来舒服的咖啡馆,坐在路边,喝饮料,晒毛,听沸闹的市声,看来往的人群。淑儿便陪着我坐,天南地北地闲扯,往往手持一杯香草雪糕。在捷克Krumlov的中心小广场上,一家布置得杂乱 大红大绿的咖啡馆里,出乎意料地吃到了廉宜却最香浓的香草雪糕。在香草的味道里,太阳渐渐西斜,日光仍然明晃晃的,将满城的中世纪小房子映成一片金黄色,日影落在红色的瓦房顶上,看起来像电影《教父》里描画的西西里岛,一种悠长古老略带惆怅的风味。

在东欧,常吃到一种切片的白面包dampfnudeln,软而甜,中心微湿,像极了中国的馒头,使人有种莫名的亲切感。Goulash也是菜单上必备的,在斯洛伐克赶上阴雨天,吃热呼呼的炖肉汤倒是让人觉得很温暖。

虽然是极忙的行程,每天跑至少一个不同的城市,到后来累得几乎睁不开眼睛。一日看尽长安花,倒也匆忙得别有一番乐趣。尤其难忘在前南斯拉夫诸国看到的自然风光,那些湖,水质都碧清得如同液体状的青玉。

一路走下来,最好看的小镇是奥地利的Hallstatt,背山面湖,湖对面还有个微型的睡美人城堡。淑儿说:“这城堡拍起照来应该不错,可惜在湖对面。” 我说:“那就划船过去呗。就划这个天鹅船。” 淑儿看看天鹅船,面有难色:“围观群众这么多。要不,还是划那个基本款的小船…” 我:“不要。这个天鹅船和湖多配呀。” 但可惜,大天鹅是脚踏船,走得特别慢,划了十五分钟以后,我们发现大概要两小时才能划到湖对面,只好对着城堡望洋兴叹了。不过,乘着白色的天鹅漂浮在阿尔卑斯山下的碧蓝湖泊里,特别的好。

在家的日子,看窗外,金融城的楼群如同水泥和玻璃打造的群山,亦是层峦叠障,自有一番美态。在路上,看各国的美景,体会当地的风土人情,又是另一种境界。

世界这么大,我们一起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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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儿写了一篇《12Years》以纪念我们的友情和东欧之行,文采大好。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瑶(or vice versa)。我也来灌水~

旅行是件很开心的事。我在埃及看过壮丽的神庙,亦在北极听过万年玄冰融化的声音,但近年来印象最深刻的旅程,还是去年在Malta的那几天,因为小岛很美,同去的闺蜜又是很好玩的人,而且是多年的铁杆老友了——旅行,最重要的就是看你和谁一起去,不是么?

扳扳指头一算,我和淑儿也认识十二年了,对我来说,她像姐姐,亦是良师益友,不知怎的两人竟没一起旅行过。淑儿乃系帝大金融系响当当的学霸一枚,飞速读完博后进投行做大金领,忙得如车轮转,没日没夜 没黑没白。像我这天性闲散的猫,看到这种典型的大魔羯性格,简直要生出敬畏之心的。记得04年她说陪她去奥地利,我说刚去过 不要不要。后来两人都忙,竟再难找到机会一起出游。直到今年,淑儿想开了,决定请一个长假。我想也这么些年了,东欧也没怎么去过,那就一同走起吧,心动不如行动~

出发前,有朋友问:“这次去哪些地方呀?” 我很想特别跩地甩甩头来一句:“去那啥啥地儿,说走就走的旅行!” 可事实是某女一直没给我行程表。结果我只能弱弱地回答:“不确定会去哪儿…” 但,淑儿说过可以在维也纳听个音乐会的,那就是会去维也纳喽~ 好像也说过会去布拉格和布达佩斯?能去这几个重点城市就行了。大魔羯为人踏实,额头上如同镂刻着金光四射的“可靠”二字,跟着她,有肉吃~ 不对,是丢不了~

出发那天,一大早的航班,我五点就出门了,天还黑着。出租车司机开得一手出神入化的好车,刚起步就来了个急转弯,恍如《头文字D》里的漂移神技,我尖叫一声,在后座作滚地葫芦,爬起来后马上乖乖地系好安全带。虽然司机把小车开得像飞机一样迅猛,无奈一路上大塞车,等我到了机场,刚要check in行李,柜台小姐一脸严肃地说:“这航班刚关了!” 我马上如五雷轰顶,呆立当场,怎么办?怎么办?还好柜台小姐热心,问知我已事先做了online check in,说:“现在帮你补张行李票。三分钟内你必须通过安检。好!开始跑!” 于是我挥舞着帽子,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跑在机场里,旁边的旅客纷纷自动让路,好不容易过了安检,居然才用了两分钟。哎,感动得差点没迎风流下宽面条泪~

到了候机室,远远地就看见淑儿站在那张望。两年没见,她看起来状态越发好了。

十二年了,大家倒是都没有太大变化,哦不,应该是都变成了更好的自己。

淑儿在文里回忆的很多往日细节,让我看了会心一笑。那些在Baker street住楼上楼下 天天串门的日子。我曾爱极了蛋挞,淑儿说这东西做起来成本超便宜 干嘛要去餐厅点?一个风和日丽的周六午后,我们一起看《情癫大圣》,一边吐槽剧情一边吃蛋挞当晚餐。淑儿烤了整整两炉——48只小蛋挞!并且极力劝我多吃。荧幕上小谢扮演的唐僧故作深情地念对白:“安得世间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荧幕下我苦着脸一只又一只往嘴里填小蛋挞,它们色泽金黄,外皮酥脆,但一次过吃17只,真是甜得发苦 腻到发昏。。自那以后,十年来我再没碰过蛋挞,再见亦不怀念。

终于要一起去旅行了,心情还是满兴奋的。正如淑儿所说的:“这么多年才一起旅个行,好不容易!”

没办法,生活中总会有这样那样琐碎的事,让人抽不开身。不过近年来我也认识到,活儿是做不完的。世界这么大,该去看时就去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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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Years> by Lynn

12 years, one circle of the Chinese zodiac, or 12 rotations of the Greek ones, and we marked our sisterly friendship with the unbelievably FIRST ever trip together… In those days without smart phone with nice built-in camera, and more importantly, without Facebook, Wechat or Instagram as convenient Apps, we missed sharing our memories of the “Work Hard Play Hard” times in Imperial, the 95 Queen’s Gate moments with home-baked Portuguese egg-tarts, the shopping days before brands like L.K. Bennet and Reiss were promoted by Duchess of Cambridge, the busy Notting Hill Carnivals and Chinatown parades, as well as the peaceful Sunday afternoons in Canary Wharf or N4… And now we have no excuse not to mark down all the precious moments of the cultural and scenery trip to Eastern Europe, along with the recall of the good old days – Life is a mean reversion with jumps, and since our correlation is so high that I was (unfortunately but gladly) deemed as your “default trigger”, I will hold it there and make it bet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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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豆田抛荒了,松松土~)

2015,夏。

伦敦。Royal Albert Hall。李宗盛的世界巡回演唱会的最后一站。

大学的毕业典礼之后,我没再回过RAH。毕业的时候,学生们都被派到会场最上层的座位去坐。这次蹭了个好位子,包厢的位置离舞台不远,扶手上包裹着红丝绒,滑腻温暖,触手如半融牛油。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枕好脑袋,拿出手机,仔细地开始录下李宗盛演唱的视频。

最开始的时候,我对李宗盛的歌了解不多。印象中那是属于上一代的歌曲。可是许多好友最爱的都是他的歌,比如《鬼迷心窍》,比如《当爱已成往事》,比如《凡人歌》,我渐渐发现,那些听得耳熟能详的歌曲,都来自同一个创作者。于是,也喜欢上他了。

***
1999,秋。

寄宿学校里第一次来了两个中国女孩就读,让人无比欢欣。我和上海女生小C特别同声同气,迅速发展成了铁杆闺蜜。小C家里和出版界有些瓜葛,带来一套极好的黄小山评点的《红楼梦》,被我一借去就是一整年。这个版本发行量极少,市面上再没有见过它的踪影,我至今想起那书时都很唏嘘,极其恋慕,念念不忘,可惜无有回响。

和我一样,小C爱古文,爱武侠,爱金庸,所以我俩常常坐在一起碎碎聊个不停。她最喜《倚天》电视剧里孙兴饰演的杨逍,每次说及,大眼睛扑扇扑扇地几乎要发散出星星形状的梦幻光芒。同寝室的台湾女生小A有一套武侠影视剧歌曲的CD,被我们据为己有。小C总待在我的房间,用我的小音响播《鬼迷心窍》,翻来覆去地听,带着一分怅惘一分迷茫三分憧憬。

回头看,那时真是可爱得不得了。少年人的心事,为赋新词强说愁,其实根本什么也还不明白。

小C终是没有嫁杨逍一样飘逸狂狷的男子。后来的她嫁给了一个疼她的温厚男人,面容憨厚,肩膀宽实,看起来很是可靠。

这一晚,在现场听李宗盛演唱《鬼迷心窍》,效果和CD里的一样好。十数年时光化为苍茫天风,一瞬间在我耳畔呼啸而过。

李宗盛在台上絮絮地唱着:“春风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

那一刻,我却突然想起了冯唐的一首打油诗——“春风十里,不如你。” 不由得笑了。

***
2003,春。

大学本科绝对是学生们的流金岁月。几个工程系的朋友在公寓顶楼租下一套房子,楼里其他租户都是小型公司,下班后整栋楼里就没有其他住客了,于是工程系同学们的家顺理成章地变成了最佳聚会地点。夜里无论怎样喧闹都不怕被人投诉,多么理想。加上这几位同学还多才多艺,烧得一手好菜,于是乎UCL理工科的一帮学生每周末都泡在这家开卡拉OK大会。

那一年,年关将至。周末的聚会照例进行,不过这次还多了一桌麻将,炒豆一样清脆的洗牌声里倒是洋溢着一分世俗的喜气洋洋。我手笨,所以只坐在一边观战,正看得莫名其妙的时候,忽然听见厅里响起一段很中国风的旋律,和周围的气氛分分明明地不协调。一看,咦,那边坐着位没见过的同学,独自一人在唱歌,声线动听。非常清丽的歌曲,可是细听之下,歌词十分哀婉。

一曲终了,我上前询问:“请问阁下刚才唱的歌叫什么名字?” 对方略吃惊:“《当爱已成往事》。这么经典的歌,怎么,没听说过吗?”

《霸王别姬》上映的时候,我年纪尚小,那电影的题材在当年是很有争议性的,当然是看不成了,自然也不知道电影里有这首著名的主题曲。现场演唱的歌曲总是特别有气氛的,我老着脸皮,请求这位同学把这首歌再细细唱一遍。他果然也就又唱了一遍。

因为一首歌而相识,后来也和这位同学成为了好朋友。前一阵,带着期待演唱会的心情在朋友圈刷了一首《当爱已成往事》。潜水已久的同学冒了个泡,点评:“胡彦斌的版本固然好,比不过张国荣唱的那版经典”。我说,我要去听李宗盛亲自唱这首歌啰。他说,真好啊。

***
同样身为著名的作词人,林夕飘逸灵动,Wyman奔放艳冶,方文山玲珑繁琐,而李宗盛的词里有阅尽世事后的简淡,大音希声,举重若轻。

林夕说,风欲静而心不息。方文山说,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而李宗盛,就只是淡淡地道一句:有一天你会知道,人生没有我并不会不同。

张爱玲评说,喜剧的基调是平的,而悲剧于跌宕里有无限张力,所以创作者多写悲剧。《安娜·卡列尼娜》里说,幸福的人千篇一律,不幸的人却各有各的面貌。文艺创作者的路漫长而艰苦。文必先穷而后工,那些从伤口上开出的殷红花朵,灌溉了创作的灵感,所有隐秘曲折无法宣之于口的细碎情绪,最后都化成文字,深深埋藏在他们的歌曲里。只要小心地侧耳倾听,你一定能听得见。

本次伦敦演唱会的压轴歌曲是《给自己的歌》。李宗盛唱完“往事并不如烟”,摘下眼镜,揩了揩眼睛,眼角似乎有晶莹一闪而过。

从《凡人歌》到《山丘》,中间隔了二十年的光阴。

不知道李宗盛写《山丘》的时候是否曾想起《东邪西毒》的某些片断。影片里,张国荣饰演的西毒欧阳锋倚门而立,面前是一望无际的沙丘起伏,扑面而来金黄色的细沙和蓬蓬的热风。欧阳锋的眼神疲惫而透明,落向远方,喃喃地自语:“每个人都会经历一个阶段,看见一座山,就想知道山后面是什么。其实可能翻过去以后什么都没有。”

李宗盛说:“越过山丘,才发现无人等候。”

可是他也说:“向情爱的挑逗,命运的左右,不自量力地还手,至死方休。”

我们都是人生旅途里的孤独旅人,翻越了一座又一座山丘,从未停歇。否则的话,一回首,也许会化为盐柱。

一直往前走,往前走,相信着山的那一边,有温暖阳光,有繁花盛开,有蔚蓝海潮的轻柔呼吸。

就算越过山丘之后,什么也没有,可是一路上,也曾经过了繁华之境,那,便是最美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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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上一座城》

最近读了朋友写的回忆伦敦生活点滴的文章,很有感触。

我十六岁到英国,一抵埠就进了寄宿学校,是那学校建校以来第一个中国人。之前在外语中学打的底子全不中用,老英们的语速太快,一句话都听不懂。双目茫然,心慌意乱。学校位于一个country park的中央,人烟稀少。天一黑,窗外只有望不见边的树海和呼啸风声,感觉孤单而苍凉。

打电话回家,爸妈哭了,依然叫我要坚持下去。

熬过两个星期,就好了。有一天,我突然能听懂别人在说什么了。

那一年深圳只有三个人选择到英国留学,我和另一个女孩坐同一班飞机来了伦敦。爸妈一直没让我和那女孩联系。后来才知道,那孩子在英国只呆了三天就闹着回国了,没再出来过。

其实,很多事,熬一熬,就过去了。

后来渐渐适应了,觉得英国满好。我很幸运,没有被歧视过,学校没中国人,大家对待我像对待熊猫。而且中国人学习肯下功夫。每天晚上,大部分人都溜出去会朋友,打球,我自己在study room做功课,到了临睡前点名的时刻,小伙伴们一个一个偷偷溜回宿舍,每个人经过我的study room时都在外面敲敲窗户问好,让人有种莫名的安心感。

后来上大学了,毕业了,工作了,留下来了,一呆好多年。

岁月里,我一点一滴地融入这座城。

Piccadilly Circus有Waterstone的旗舰店。互联网尚未流行的年月里,没事的时候总爱泡在Waterstone的二楼,挑一本书,一坐几小时。

Portobello road, Brick lane的古董市场,周末总往那儿跑,一档一档地细细欣赏,不买。

V&A museum有最美丽的工艺品收藏,还不收门票,逛完一圈总要几个小时,等于做了一次健身。旁边不远就是海德公园,春天的时候,胖胖的松鼠在树上贪婪地偷吃山茶花,两个短短的前爪一揽一揽,把大捧大捧的粉红色花瓣往嘴里送。

我甚至不讨厌我上班的地方。下雨的夜晚,Canary Wharf高高低低的楼群淹没在雾气里,灯火无数,远远望去像琳琅的珠宝盒。

还有很多很多。

大街小巷,点点滴滴,都是回忆。

伦敦的天空时常多云,鸽灰色,如同含着眼泪一般,明灭的天色。可我知道,这座城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有多么美,像孩子破涕而笑的那一瞬间,纯净而欢欣的明媚。

我总记得自己是中国人。我和老英同事说,我拿英国护照,可我是中国人。但伦敦如同我的第二个故乡。有时侯,离开一段时间,下飞机,踏上这片土地的刹那,会觉得“啊,回到家了”。

遇一座城,择一座城,但愿我能有机会,去发现更多属于它的美好。me

张爱玲说:大多人的一生都不过是“桃花扇”,撞破了头,血溅到扇面上,就在这上面略加点染,成为一枝桃花。

若以霍金的一生来说,那一树花,还真是开得无比绚烂。睿智的灵魂,被困在日渐腐坏的躯壳里不能动弹,成为永远的牢狱。在这种情况下,能有活着的勇气就不容易,且他还做出了那么多研究,仅从这个意义上而言,就可以说是伟人。可在他身后默默支撑的女人,更加了不起。可惜童话没能延续下去。

结局是神来之笔。时光逆行,划出一条闪亮的抛物线,回到最初的最初。世界的起源点。闪电无声,惊雷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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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幻现实主义流派的文学作品向来是好看的,比如《百年孤独》,比如《香水》。

《信仰大道上的月光》—— Gina Nahai的代表作之一,魔幻现实主义文学的又一部精品。那文字于瑰丽之中有一种变异扭曲的美,像深海里丛生的珊瑚,不过是一些丑陋的小虫紧紧挤在一起而已,却开成了大朵大朵闪亮的红花,荡漾在幽蓝水底。

本书描写了一个居住在Tehran的犹太家庭,其中五代女子的悲欢史。在世界的某一些角落里,仍有女子作为男人的附属品存在,受很少的教育,没有自主权,没有任何选择。一个又一个美丽的,火一样的女人,在厚厚的黑纱之后苍白地枯萎,耗尽生命。这一家,高祖母疯了,祖母尝试扼杀自己的女儿。母亲roxanna在对自由的极度渴望下,背后生出巨大的羽翼,她抛下年幼的女儿,展翅飞向德黑兰的夜空,一去不回。

于个人的不幸之外,本书也隐晦地点出了伊朗近百年的政局变迁,笔触精巧似织金锦缎上流淌的暗花。在二战中因偏向纳粹而导致被盟军入侵,巴列维王朝倾覆,伊斯兰革命,对自由党的残酷清洗。。。动荡的国家里,人民没有任何选择,历史蘸着血做的墨在长卷上飞速书写,那些曾经鲜活的生命就此沉默,落入书页间风干成标本,不再为人所提起。

这书里主线的恋爱故事,即使放在西方社会里也有背德的嫌疑,但因为作者写得好,使人读后生出一种带着心悸的同情,因为看见了那两颗灵魂是如何强烈地互相吸引,绝望地尝试逃离却又总是靠得更近,如陷入了流沙堆的人,在挣扎中缓缓灭顶。

在强大的宗教禁锢下,人性和欲望被抑压到极致,在一个暗夜里,所有无法宣之于口的感情终于喷薄而出,烧成熊熊大火,熔化一切。

但其实,即使有再多禁锢,也无法束缚住一个人的思想。就算行动不自由,思想也是自由的,它自会长出洁白的翅膀,翱翔天际,飞向一个未知的世界,那里宁静而美好,月溶溶,梨花错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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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这电影其实没概念,只看见海报上有被英国同事一直吐槽的”curly fu”。朋友挑这片子,是因为我学过数学,果然知心。

影片围绕着英国数学家Alan Turing短暂,传奇而悲剧的一生展开。配乐,场景,对白(Keira对卷福说的情话尤其动人),小至人物的着装都洋溢着英式的沉郁优雅。片子精巧纤细如蜻蜓的一片翅膀。

这片子看得我莫名感伤。有一幕,Turing嗫嚅地说相比起牛顿,爱因斯坦等天才,他认为自己充其量只是“at par”,说到这里,低了头,苦涩地抿一抿嘴唇。

可是象我们这样的普通学子,却仰望他如在奥林帕斯山脚仰望神祗。我在数学殿堂的金色大门外徘徊了十年,始终无法窥得门后的奥妙。无数次我感到智商被碾压的无力感,如Salieri初见年少的莫扎特。即使这样,还是向往的,宇宙运行的规律竟可以浓缩成一条小小公式,天地万物,各归其位,其中有一种清晰明了的秩序之美。

我想起我的老师们,除了少数能将研究和商业运作挂钩的幸运儿,大部分人都默默在大学的一间办公室里终老了一生,埋头做极高深的研究,领取微薄的薪水,乏人问津,没有掌声。我在帝理的硕导以研究大代数闻名,兼任密码学的硕士课程讲师。俄罗斯人,不擅言词,在学校里总是独来独往,想必是寂寞的。那一年我例行寄出一大沓圣诞贺卡的时候顺便寄了一张给导师。节后在食堂吃午餐,导师竟专诚走过来,用不太灵光的英语结结巴巴地道谢。

Alan Turing于二战期间为了破译纳粹军通讯密码Enigma而发明的Turing machine,发展至现代成为了电脑。因为他的发明,盟军于二战中提前了两到四年取得胜利,拯救了无数生命。而Turing本人在战后因同性恋的罪名被捕,于41岁时自杀身亡。Turing在二战中的贡献为高度机密,无人知晓,这个秘密在沉睡了五十年后才终见天日。

想起了不久前朋友的一句话,说得很好,借用一下。

如果有机会,你会选择,平庸的幸福抑或是伟大的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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